陰謀敗露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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陰謀敗露
圓月下，一身白衣的葉孤城十分顯眼。袍袖飄飄，宛若禦風而來。
月光雖皎潔，可畢竟不如日光明亮。無論誰在夜色中一身白衣、又有高明的輕功，遠遠一望，任誰都會顯得風姿不凡——如果不是早就知道他不是葉孤城，林辰肯定也會如這殿頂上的所有人一樣，毫不懷疑他的身份。
更何況先入為主，誰會懷疑白雲城城主這樣高傲的絕頂劍客，竟會讓替身應戰？
林辰望著殿頂另一頭的冒牌貨，在心中吐槽：“面具似乎極精巧，乍一看，不熟的人肯定認不出。不過眼神就差多了。輕功不錯，站姿也挺直，只是氣勢不足，完全被他對面的西門吹雪比了下去……真奇怪，西門吹雪為何分辨不出？他也跟別人一樣，先入為主，認為葉孤城不可能幹出這種事嗎？”
林辰有些無聊地托腮望著事件照著原著一步步上演。
冒牌葉孤城與西門吹雪開始簡短的交談。
在知道底細的林辰眼中，冒牌葉孤城的一言一行全部都只有一個目的，那就是拖延時間，避免和西門吹雪真的交手。可是，或許是因為西門吹雪的表情太冷酷，絲毫也瞧不出有推遲決戰的意思，所以那冒牌貨心裏有些不確定，懼怕他背後之人的估計錯誤，西門吹雪會為了贏得決戰趁機出手——畢竟，劍客的思維，並非凡世俗人所能懂的——所以，冒牌貨的裝模作樣實在令林辰不忍目睹……
如果是真正的白雲城主，就算是受傷，也不可能作出如此虛弱之態……
“這簡直是在汙蔑……”林辰忍不住輕聲嘀咕。
“什麽汙蔑？”大約是林辰的表情變化太豐富，那個瞅了她好幾眼的黑衣大漢聽到嘀咕，忍不住詢問。
林辰看了搭話的黑衣壯漢一眼，沒有回答——她跟他很熟麽？
黑衣壯漢看懂了那眼神中的潛臺詞，訕訕轉過頭去。
西門吹雪不是多話之人，葉孤城同樣是。所以，簡短的交談之後，再無話可說。
劍已揚起，決戰似乎迫在眉睫……
魏子雲不知怎麽想的，在一片寂靜中突然提了個建議：“……這一戰曠古絕今，必傳後世，未知兩位是否能將佩劍交換查視，以昭大信？”
葉孤城立刻道：“謹遵臺命。”
聽到那“謹遵臺命”之時，林辰忍不住“嘁”了一聲——冒牌葉孤城多半在為拖延時間絞盡腦汁，所以一聽別人遞來的臺階，冒牌葉孤城答得飛快。林辰幾乎能夠聽到他松了一口氣的聲音。
林辰的這一聲雖輕，但殿頂諸人都是耳目敏銳之輩，因這“嘁”聲中不屑之意太明顯，引得好幾道目光看了過來。
黑衣壯漢似乎又想問，但看看林辰不願搭理人的樣子，又只好忍住。
林辰可不管別人怎麽看，只管在心中壞心眼地暗暗想著：“那一瞬間，這個冒牌貨肯定對魏子雲十分感激吧……”
可惜換劍查視也沒拖延多少時間。
西門吹雪依舊面無表情，依舊如劍一般鋒銳、無情。
於是，“葉孤城”更虛弱了，不僅開始咳嗽，胸前還有鮮血流了出來……
“葉孤城”已經虛弱到連站也站不穩了。
別說是西門吹雪，隨便換個要面子的江湖中人都不會向這樣“毫無反手之力”的人出手吧？
西門吹雪終於說道：“我的劍不殺求死之人。你若不是求死，一個月後再來，我等你一個月！”話音未了，人便一掠而下，沒於重重飛檐之中，不給“葉孤城”拒絕的機會。
冒牌貨的演出終於實現了目的，林辰都不禁為他松了口氣——西門吹雪若再不表示，恐怕這“葉孤城”該直接暈倒了吧？
林辰忍不住又嘀咕：“這樣任憑別人汙蔑您高大上的形象，真的不要緊麽城主大人？”
不過這次她的嘀咕又輕又含糊，連離她最近的那名黑衣壯漢也只聽清少許幾個字。黑衣壯漢約摸是因為對這嘀嘀咕咕的姑娘十分好奇，挪了挪屁股，坐得更近了些，還沖林辰咧嘴一笑，那笑容中的討好意味讓她不自禁一抖。
林辰臉色怪異，打量這黑衣漢子好一會。
黑衣漢子臉皮甚厚，硬撐著沒動。
林辰瞪著他，心想這是什麽人啊。來到這紫禁之巔的，除了來看西門吹雪和葉孤城的人之外，不就應該剩下參於陰謀的那群人了麽？這個黑衣人幹嘛老是看她啊？
“住手！”陸小鳳的厲喝之聲讓大眼瞪小眼的兩人瞬間扭過頭去——
就在片刻之間，驚變陡生——
一意為兄報仇的唐天縱的追魂毒砂出手了……
事態進展極快。
從冒牌的葉孤城倒地到陸小鳳問話，再到十三個不肯露出真面目的黑衣人出手殺人到被殺，絕不會超過一刻鐘。
林辰雖熟知劇情，可看到眼前瞬間躺滿屍體時，整個人就懵了。等她回過神，只見大量粘稠的血液沿著燦爛如黃金的琉璃瓦流下，空氣中充斥著濃稠的血腥味，忍不住“哇”的一聲，吐了出來，酸臭味四溢。於是，與她離得最近的黑衣壯漢悲劇了……
同樣臉色不好的，還有留在殿頂監視眾人的、以丁敖為首的幾名侍衛——十三個不明身份的黑衣人已經伏誅，殿頂上留下的人中，除了林辰與黑衣壯漢，均是有名有有姓的武林名家。所以，沒沒無聞的林辰與不明身份的黑衣壯漢成了大內侍衛重點監視對象。那些丁敖等侍衛站得有些近，他們也聞到了酸臭味……
若非事態嚴重，丁敖真想開口譏嘲幾句——雖是個女人，但身為武林人士居然怕血怕死人，既然這樣膽小，還來觀看什麽紫禁之戰？
不過，因為林辰的這一吐，侍衛們對她的警惕倒小了一些——畢竟一個怕血怕死人的人，不太可能會參與這種陰謀。
林辰根本沒註意這些侍衛的臉色。勉強控制住嘔吐的欲望，深吸了一口氣，然後搖搖晃晃站起來，走到了殿脊的一頭，離那些屍體遠遠的。她其實更想離開這血腥的殿頂，可是，侍衛把她攔住了，並警告她不許亂走。於是，她只能坐在殿脊盡頭，背對一眾活人和屍體，眺望月色下的紫禁城，努力忽視風中攜帶的血腥味。
月色幽冷，殿頂一片寂靜。諸人的註意力已經從林辰身上移開，轉而眺望陸小鳳離開的方向——
他們深深疑惑：西門吹雪和葉孤城的一戰，只是江湖中事，陸小鳳為何提到九重天子、定要魏子雲帶他去南書房呢？難道說，這件事，已經不單純是江湖事件了嗎？
時間流逝，圓月西移。
暗沈沈的宮殿中，突然有了動靜——那是大內侍衛被調集的動靜！
從太和殿頂望去，一眼望不到邊的重重殿宇之間，火把的光芒漸漸匯聚，更有刀箭的寒光一瞬反射著幽冷月色。
無數的大內侍衛朝南書房、朝太和殿圍聚。紫禁城的威風和煞氣，並非殿頂之上諸人所能夠想象的。
而就在這天家的無上威勢中，林辰卻感覺到了森嚴劍氣——是葉孤城的劍氣，和西門吹雪的劍氣！
紫禁城的刀山箭林，也無法掩蓋那種似乎無堅不摧的劍氣！
月，似乎更冷了。隔著這麽遙遠的距離，不知為何，林辰竟然能夠分辨出葉孤城的劍氣。她突然想到了那日誤闖他練劍之所時的場景，也想到了他看她時的眼神……
林辰的心跳，陡然加快。
她捂住心口，閉上了眼，克制著那莫名的激動。原著上關於此段的情節描述在心中流過……
“你學劍？”
“我就是劍。”
“你知不知劍的精義何在？”
“你說！”
“在於誠。唯有誠心正義，才能達到劍術的巔峰，不誠的人，根本不足論劍。你，不誠。”
“你學劍？”
“學無止境，劍術更是無止境。”
“你既學劍，就該知道學劍的人只要誠於劍，並不必要誠於人。”
“我七歲學劍，七年有成，至今未遇敵手。”
“只恐瓊樓玉字，高處不勝寒……人在高處的寂寞，他們這些人又怎麽會知道呢？你又何必對他們說？”
……
這些經典片斷，林辰早已經滾瓜爛熟，原本在她想象中只是面目模糊的白衣劍客之間的對峙，而此時雖無法親臨目睹，但葉孤城與西門吹雪的面容清晰無比，林辰甚至能夠想象出他們說話時無視除劍之外一切的孤高眼神……
很快，西門吹雪和葉孤城將回到紫禁之巔，古龍小說中最經典的一戰，她將身臨其境、親眼目睹！這是何等千載難逢的盛會！
林辰只覺心跳加速。
葉孤城，真會如原著中一樣，死於西門吹雪劍下嗎？從此，他的過往將永遠湮滅，而他的聲名將消失，這世上，將再沒有白雲城主葉孤城，只有劍神西門吹雪嗎？
一直以旁觀者身份看待此間所有人和事的林辰，此時卻似乎多了些不該有的情緒……
南書房。
南王世子和太監總管王安已被侍衛押下。
年輕的皇帝凝視著被劍氣摧毀的窗門，久久才喟嘆：“葉孤城，他的劍果真如傳聞中一般厲害！”
“陛下不必擔憂。”陰影中閃出一個中年發福的人來，但悄無聲息的敏捷身法卻與他的肥胖身形並不相稱。他的姿態恭敬卻不卑瑣，語氣也平緩淡然，“他再厲害，也敵不過千軍萬馬。更何況，此時禁宮之中，還有一個人在等著他。單那一個人，便能將葉孤城的逃亡之路封死。”
“你指的是西門吹雪？”
“是。江湖之中，萬梅山莊的西門吹雪，其聲名更在葉孤城之上。”
“那或許只是因為白雲城遠在海外，葉孤城極少涉足中原之故。”
“陛下說得是。”
無論何種技藝，要達到常人難及的高度，絕非天賦和後天努力所能達到，還需要那種將生命也全部奉獻的狂熱、對世上萬物超凡的領悟、以及心境的通明。葉孤城的劍，既已經到了如此境界，這證明他的意志決不可能被南王、王安那樣的人左右。那麽這也說明，葉孤城入紫禁城行刺殺之事，是出於他本身的意願？
葉孤城這樣的人物，竟也站在他的敵對一方嗎？
危機四伏的宮庭，紛爭不休的朝堂，虎視眈眈的邊患……
他的力量，能穩住這風雨飄搖的皇朝嗎？
皇帝出神片刻，便丟開了那些無謂的情緒，轉過頭，露出溫暖笑意：“這一次幸虧你來了，莫兄。”
“陛下切莫如此稱呼，草民不敢當。而且，也是陛下蒙上天護佑，陸小鳳才能來得及時。否則，葉孤城既已起了殺心，就算他中了暗盅，一旦出手，草民也無法抵擋。”
“無論如何，你能來，朕很高興。”這讓他感到，在風雨之中，並非只有他一人在孤身作戰。
“其實……我會知道這些事，是有人特意通知了我。”
“誰？”
“金陵候楚夜。”
“……是他？”皇帝臉上露出奇怪的神色，喃喃道，“他竟然還願意幫朕嗎？”
“微臣英榮參見陛下，有事啟奏！”
“講。”年輕的皇帝收斂了神色，面容威嚴。
“逆賊葉孤城已被攔下，但西門吹雪不肯令葉賊伏誅，要求與其一戰，否則將陪著葉孤城一起闖出宮城。”
皇帝眉峰一蹙，南書房內氣氛立時冷肅，單膝跪地的侍衛低頭噤聲。
皇帝冷冷問：“然後？”
侍衛額頭幾乎觸地，繼續回稟：“後來陸小鳳說服了魏子雲，同意西門吹雪與葉孤城的決戰，現在他們已經回到了太和殿殿頂。”
皇帝沈默。片刻後，一室寂靜中才響起他冷而隱含威嚴的聲音：“繼續盯著，暫且不必幹涉他們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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圓月下，一身白衣的葉孤城十分顯眼。袍袖飄飄，宛若禦風而來。
月光雖皎潔，可畢竟不如日光明亮。無論誰在夜色中一身白衣、又有高明的輕功，遠遠一望，任誰都會顯得風姿不凡——如果不是早就知道他不是葉孤城，林辰肯定也會如這殿頂上的所有人一樣，毫不懷疑他的身份。
更何況先入為主，誰會懷疑白雲城城主這樣高傲的絕頂劍客，竟會讓替身應戰？
林辰望著殿頂另一頭的冒牌貨，在心中吐槽：“面具似乎極精巧，乍一看，不熟的人肯定認不出。不過眼神就差多了。輕功不錯，站姿也挺直，只是氣勢不足，完全被他對面的西門吹雪比了下去……真奇怪，西門吹雪為何分辨不出？他也跟別人一樣，先入為主，認為葉孤城不可能幹出這種事嗎？”
林辰有些無聊地托腮望著事件照著原著一步步上演。
冒牌葉孤城與西門吹雪開始簡短的交談。
在知道底細的林辰眼中，冒牌葉孤城的一言一行全部都只有一個目的，那就是拖延時間，避免和西門吹雪真的交手。可是，或許是因為西門吹雪的表情太冷酷，絲毫也瞧不出有推遲決戰的意思，所以那冒牌貨心裏有些不確定，懼怕他背後之人的估計錯誤，西門吹雪會為了贏得決戰趁機出手——畢竟，劍客的思維，並非凡世俗人所能懂的——所以，冒牌貨的裝模作樣實在令林辰不忍目睹……
如果是真正的白雲城主，就算是受傷，也不可能作出如此虛弱之態……
“這簡直是在汙蔑……”林辰忍不住輕聲嘀咕。
“什麽汙蔑？”大約是林辰的表情變化太豐富，那個瞅了她好幾眼的黑衣大漢聽到嘀咕，忍不住詢問。
林辰看了搭話的黑衣壯漢一眼，沒有回答——她跟他很熟麽？
黑衣壯漢看懂了那眼神中的潛臺詞，訕訕轉過頭去。
西門吹雪不是多話之人，葉孤城同樣是。所以，簡短的交談之後，再無話可說。
劍已揚起，決戰似乎迫在眉睫……
魏子雲不知怎麽想的，在一片寂靜中突然提了個建議：“……這一戰曠古絕今，必傳後世，未知兩位是否能將佩劍交換查視，以昭大信？”
葉孤城立刻道：“謹遵臺命。”
聽到那“謹遵臺命”之時，林辰忍不住“嘁”了一聲——冒牌葉孤城多半在為拖延時間絞盡腦汁，所以一聽別人遞來的臺階，冒牌葉孤城答得飛快。林辰幾乎能夠聽到他松了一口氣的聲音。
林辰的這一聲雖輕，但殿頂諸人都是耳目敏銳之輩，因這“嘁”聲中不屑之意太明顯，引得好幾道目光看了過來。
黑衣壯漢似乎又想問，但看看林辰不願搭理人的樣子，又只好忍住。
林辰可不管別人怎麽看，只管在心中壞心眼地暗暗想著：“那一瞬間，這個冒牌貨肯定對魏子雲十分感激吧……”
可惜換劍查視也沒拖延多少時間。
西門吹雪依舊面無表情，依舊如劍一般鋒銳、無情。
於是，“葉孤城”更虛弱了，不僅開始咳嗽，胸前還有鮮血流了出來……
“葉孤城”已經虛弱到連站也站不穩了。
別說是西門吹雪，隨便換個要面子的江湖中人都不會向這樣“毫無反手之力”的人出手吧？
西門吹雪終於說道：“我的劍不殺求死之人。你若不是求死，一個月後再來，我等你一個月！”話音未了，人便一掠而下，沒於重重飛檐之中，不給“葉孤城”拒絕的機會。
冒牌貨的演出終於實現了目的，林辰都不禁為他松了口氣——西門吹雪若再不表示，恐怕這“葉孤城”該直接暈倒了吧？
林辰忍不住又嘀咕：“這樣任憑別人汙蔑您高大上的形象，真的不要緊麽城主大人？”
不過這次她的嘀咕又輕又含糊，連離她最近的那名黑衣壯漢也只聽清少許幾個字。黑衣壯漢約摸是因為對這嘀嘀咕咕的姑娘十分好奇，挪了挪屁股，坐得更近了些，還沖林辰咧嘴一笑，那笑容中的討好意味讓她不自禁一抖。
林辰臉色怪異，打量這黑衣漢子好一會。
黑衣漢子臉皮甚厚，硬撐著沒動。
林辰瞪著他，心想這是什麽人啊。來到這紫禁之巔的，除了來看西門吹雪和葉孤城的人之外，不就應該剩下參於陰謀的那群人了麽？這個黑衣人幹嘛老是看她啊？
“住手！”陸小鳳的厲喝之聲讓大眼瞪小眼的兩人瞬間扭過頭去——
就在片刻之間，驚變陡生——
一意為兄報仇的唐天縱的追魂毒砂出手了……
事態進展極快。
從冒牌的葉孤城倒地到陸小鳳問話，再到十三個不肯露出真面目的黑衣人出手殺人到被殺，絕不會超過一刻鐘。
林辰雖熟知劇情，可看到眼前瞬間躺滿屍體時，整個人就懵了。等她回過神，只見大量粘稠的血液沿著燦爛如黃金的琉璃瓦流下，空氣中充斥著濃稠的血腥味，忍不住“哇”的一聲，吐了出來，酸臭味四溢。於是，與她離得最近的黑衣壯漢悲劇了……
同樣臉色不好的，還有留在殿頂監視眾人的、以丁敖為首的幾名侍衛——十三個不明身份的黑衣人已經伏誅，殿頂上留下的人中，除了林辰與黑衣壯漢，均是有名有有姓的武林名家。所以，沒沒無聞的林辰與不明身份的黑衣壯漢成了大內侍衛重點監視對象。那些丁敖等侍衛站得有些近，他們也聞到了酸臭味……
若非事態嚴重，丁敖真想開口譏嘲幾句——雖是個女人，但身為武林人士居然怕血怕死人，既然這樣膽小，還來觀看什麽紫禁之戰？
不過，因為林辰的這一吐，侍衛們對她的警惕倒小了一些——畢竟一個怕血怕死人的人，不太可能會參與這種陰謀。
林辰根本沒註意這些侍衛的臉色。勉強控制住嘔吐的欲望，深吸了一口氣，然後搖搖晃晃站起來，走到了殿脊的一頭，離那些屍體遠遠的。她其實更想離開這血腥的殿頂，可是，侍衛把她攔住了，並警告她不許亂走。於是，她只能坐在殿脊盡頭，背對一眾活人和屍體，眺望月色下的紫禁城，努力忽視風中攜帶的血腥味。
月色幽冷，殿頂一片寂靜。諸人的註意力已經從林辰身上移開，轉而眺望陸小鳳離開的方向——
他們深深疑惑：西門吹雪和葉孤城的一戰，只是江湖中事，陸小鳳為何提到九重天子、定要魏子雲帶他去南書房呢？難道說，這件事，已經不單純是江湖事件了嗎？
時間流逝，圓月西移。
暗沈沈的宮殿中，突然有了動靜——那是大內侍衛被調集的動靜！
從太和殿頂望去，一眼望不到邊的重重殿宇之間，火把的光芒漸漸匯聚，更有刀箭的寒光一瞬反射著幽冷月色。
無數的大內侍衛朝南書房、朝太和殿圍聚。紫禁城的威風和煞氣，並非殿頂之上諸人所能夠想象的。
而就在這天家的無上威勢中，林辰卻感覺到了森嚴劍氣——是葉孤城的劍氣，和西門吹雪的劍氣！
紫禁城的刀山箭林，也無法掩蓋那種似乎無堅不摧的劍氣！
月，似乎更冷了。隔著這麽遙遠的距離，不知為何，林辰竟然能夠分辨出葉孤城的劍氣。她突然想到了那日誤闖他練劍之所時的場景，也想到了他看她時的眼神……
林辰的心跳，陡然加快。
她捂住心口，閉上了眼，克制著那莫名的激動。原著上關於此段的情節描述在心中流過……
“你學劍？”
“我就是劍。”
“你知不知劍的精義何在？”
“你說！”
“在於誠。唯有誠心正義，才能達到劍術的巔峰，不誠的人，根本不足論劍。你，不誠。”
“你學劍？”
“學無止境，劍術更是無止境。”
“你既學劍，就該知道學劍的人只要誠於劍，並不必要誠於人。”
“我七歲學劍，七年有成，至今未遇敵手。”
“只恐瓊樓玉字，高處不勝寒……人在高處的寂寞，他們這些人又怎麽會知道呢？你又何必對他們說？”
……
這些經典片斷，林辰早已經滾瓜爛熟，原本在她想象中只是面目模糊的白衣劍客之間的對峙，而此時雖無法親臨目睹，但葉孤城與西門吹雪的面容清晰無比，林辰甚至能夠想象出他們說話時無視除劍之外一切的孤高眼神……
很快，西門吹雪和葉孤城將回到紫禁之巔，古龍小說中最經典的一戰，她將身臨其境、親眼目睹！這是何等千載難逢的盛會！
林辰只覺心跳加速。
葉孤城，真會如原著中一樣，死於西門吹雪劍下嗎？從此，他的過往將永遠湮滅，而他的聲名將消失，這世上，將再沒有白雲城主葉孤城，只有劍神西門吹雪嗎？
一直以旁觀者身份看待此間所有人和事的林辰，此時卻似乎多了些不該有的情緒……
南書房。
南王世子和太監總管王安已被侍衛押下。
年輕的皇帝凝視著被劍氣摧毀的窗門，久久才喟嘆：“葉孤城，他的劍果真如傳聞中一般厲害！”
“陛下不必擔憂。”陰影中閃出一個中年發福的人來，但悄無聲息的敏捷身法卻與他的肥胖身形並不相稱。他的姿態恭敬卻不卑瑣，語氣也平緩淡然，“他再厲害，也敵不過千軍萬馬。更何況，此時禁宮之中，還有一個人在等著他。單那一個人，便能將葉孤城的逃亡之路封死。”
“你指的是西門吹雪？”
“是。江湖之中，萬梅山莊的西門吹雪，其聲名更在葉孤城之上。”
“那或許只是因為白雲城遠在海外，葉孤城極少涉足中原之故。”
“陛下說得是。”
無論何種技藝，要達到常人難及的高度，絕非天賦和後天努力所能達到，還需要那種將生命也全部奉獻的狂熱、對世上萬物超凡的領悟、以及心境的通明。葉孤城的劍，既已經到了如此境界，這證明他的意志決不可能被南王、王安那樣的人左右。那麽這也說明，葉孤城入紫禁城行刺殺之事，是出於他本身的意願？
葉孤城這樣的人物，竟也站在他的敵對一方嗎？
危機四伏的宮庭，紛爭不休的朝堂，虎視眈眈的邊患……
他的力量，能穩住這風雨飄搖的皇朝嗎？
皇帝出神片刻，便丟開了那些無謂的情緒，轉過頭，露出溫暖笑意：“這一次幸虧你來了，莫兄。”
“陛下切莫如此稱呼，草民不敢當。而且，也是陛下蒙上天護佑，陸小鳳才能來得及時。否則，葉孤城既已起了殺心，就算他中了暗盅，一旦出手，草民也無法抵擋。”
“無論如何，你能來，朕很高興。”這讓他感到，在風雨之中，並非只有他一人在孤身作戰。
“其實……我會知道這些事，是有人特意通知了我。”
“誰？”
“金陵候楚夜。”
“……是他？”皇帝臉上露出奇怪的神色，喃喃道，“他竟然還願意幫朕嗎？”
“微臣英榮參見陛下，有事啟奏！”
“講。”年輕的皇帝收斂了神色，面容威嚴。
“逆賊葉孤城已被攔下，但西門吹雪不肯令葉賊伏誅，要求與其一戰，否則將陪著葉孤城一起闖出宮城。”
皇帝眉峰一蹙，南書房內氣氛立時冷肅，單膝跪地的侍衛低頭噤聲。
皇帝冷冷問：“然後？”
侍衛額頭幾乎觸地，繼續回稟：“後來陸小鳳說服了魏子雲，同意西門吹雪與葉孤城的決戰，現在他們已經回到了太和殿殿頂。”
皇帝沈默。片刻後，一室寂靜中才響起他冷而隱含威嚴的聲音：“繼續盯著，暫且不必幹涉他們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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